掌门就点点头,“那就是要去告状,说我又把你屋子弄塌了?”他挑了挑眉,“刚不是说好这回由为师修缮,今晚就和你师兄凑合一下吗?”
“师尊多虑了。不过是去酿酒而已。”席墨眺了眼愈发绚丽的夕晖,“时候不早啦。弟子这就出发了。”
说着便行一礼,冲诸人一一道别,径直御剑往后山飞去。也就没听见身后掌门的笑骂,“跑那么快是忙着蹭饭去吗?”
席墨没忙着蹭饭。
他忙着做饭。
本来昨日初见,想象中自当有一番殷殷促膝,眷眷谈心。实不料心境大动,连锅都端不稳,话都说不齐。反复折腾了一圈,就赶鸭子似的跑了。
今儿正赖在床上磨磨蹭蹭,想着说好的阳春面都没有做,应该寻个什么时机何等由头补上才好,这一通连珠炮就噼里啪啦劈头盖脸,打得人措手不及。
席墨缓下来,就不知自己在急什么。
明知道江潭是那般性子,温水煮着,碾子磨着,才是上策。结果见了人,就一通横冲直撞撒泼耍性似的告白却是如何,不清楚的以为是去砸场子都不一定。
席墨想,镇定下来,在鬼门前算是白坐了一年么?
江潭连他的心意都不悉,行事又总是风一般,万一趁着他去九州的时候走掉,也不是没有可能。
正如掌门所言,这回需得留个念想。
他一定要同江潭立下明约,总不能不明不白让人跑了。
而这回,就算说不出口,那碗面也是要给人做好的吧?
席墨叹了口气,还好昨天将篓子留在那里了。食料都在,一定要好好做一顿饭。
又想,自己不在,江潭肯定不会按着点吃饭。如今虽早过了哺时,但算夜宵也好,总是嘴里吃上了,话才好说开的。
他还有许多话想同江潭说。
尤其是方才掌门那句祝愿。
席墨听了便是愕然,随之悲喜交集,心中酸甜难以言表。
因着要去的扬州,正是娘亲的故乡。
他本想着学成之后再去寻找娘亲,而眼下却恰有一个机会送到面前。
延陵崔氏是为扬州四家之首。此次倘能借得崔家之力,不定真能觅得娘亲踪迹。
虽然那时席家不幸遭难,席墨却坚信,早先如悄然来时一般蓦然离去的娘亲,堪堪避过了祸患,大有可能尚在人间。
这也是他几度辗转,咬死牙关活下来的信念之一。
说来好笑,他四岁前成天听爹念叨,一度以为娘亲真是天上的仙子。后来见到了,也对此深信不疑。
可要他用言语描摹,或是笔触勾勒关于她容颜的半分痕迹,他却说不出,画不得。
虽然那面容模糊而真切地存在着,教他只要见到,就能确信
——那是娘亲。
这种感觉,与他对江潭的印象如出一辙。
席墨似乎形容不出江潭究竟长了个什么样子,但却能凭借一袭烟雨衣衫与纯粹的雪息,确定那就是他。
他们本该十分不同。但有一段时间,席墨却经常将两人弄混。
然而等到他能分辨清楚,这份感情蕴藏的是与情有别的爱意,早已沉溺于中,无法自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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席墨:师父我回来了!说好的阳春面……哎,我面呢?
江潭:……吃了。
席墨:……吃了?
江潭:都吃了。
席墨:=口=?
桃花笑东风
席墨到千碧崖的时候,最后一点晖光也要散尽了。
天边燃着一抹血色,是炉膛里将熄的余火,仍烧得眼珠子疼。
他照直往庖屋奔,全然没有一点要敲门的意思。因着御风术已是大成,将将踩进洞府一角时,竟无半点声音。
才行一步,却是顿住,这便挑了一丝笑来,转身往那雪松上走。
其时晚风摇曳,幽草微芒。溪谷沉入无边暗默,唯一捧不冻的水色清凌凌漾开,似是投映着高茂树影也匿不住的一撇寒光。
“师父还在乘凉啊。”席墨亲亲热热挨着江潭坐下,脑袋顺势往人肩上一攮,着意深吸一气,“什么味道,好香。”
“红薯。”江潭咽下口中柔腻,淡声相应。
“……我不在,师父就天天吃这个?”席墨讶然道,“让我抱抱,是不是瘦了。”
说着伸了手去,拢着江潭的腰围了一圈,“奇怪,怎么个子长了,腰还是这么……不盈一握啊。”
江潭默不作声任他抱着,又将手中红薯咬了一口。
“师父,你故意馋我。”说着就黏唧唧蹭了上去,“我也要吃。”
他几是对着人的嘴堵了过去,探到腮畔时却下意识咬住了舌尖。
说好了,不要急,不能急。
人吓跑就真没招了。
于是转凑到江潭耳边,悄悄话般吹气道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