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生于南方的一个小村子,自小便长得漂亮,村里提娃娃亲的人络绎不绝,她心气高,不安于现状,看不上村里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男人。
因而得知母亲收了别人五千的彩礼钱,打算将她嫁出去的时候,她下狠心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,在冬天的夜晚随着偷渡的贩子一起,坐上了去美国的邮轮。
和她一起来到纽约的姑娘中不乏容貌姣好的,他们大多数不愿再过苦日子,但凡能碰见一个可以负担自己的男人,便想着赶紧结婚拿绿卡,哪怕做小三也是愿意的。
寒冷的天气里,他们穿着最新款的羊毛大衣,坐在福特车里抽烟,摆出一副贵妇的姿态,完全忘了过去自己是什么样的人。
安忆对这种行为不耻,她性子倔,一定要凭借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,因而低下头在中餐馆打工赚钱,想凑够学费之后,先读个社区大学。
我想搬家。祁斯衍想到房东就害怕,他最担心的事情,就是每个月底母亲去他那边交房租的时候,他总怕对方会做出什么来,因而每次都狠狠盯着。
我们付不起其他地方的房租。
安忆觉得他天真,懒得回答,更何况你要上学了。
我会赚到钱的。
他握紧小小的拳头,眼神坚定,我一定会让妈妈住上大房子。
是啊。
安忆望着他漆黑的眼眸,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人,心里一痛:你要好好学习,这样才能努力见到爸爸。
爸爸?
祁斯衍转过头,有些不解: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们?
电视机转播着国内中央台的新闻消息,外交部部长上台发言,阐述中美建交的重要性,安忆抓着祁斯衍的肩,倏然激动起来。
他就坐在台下。
他在看着我们。
哪呢?祁斯衍凑到电视机前,脸都快贴到了屏幕上,镜头只是向台下扫了一秒,又转至部长身上。
他就在底下。安忆告诉他,他是部长身边的翻译官,叫祁铮。
祁铮?祁斯衍自小在国外长大,对个别汉字的写法不熟悉,安忆拿了纸笔,在上面写下两个大字。
铮铮铁骨的铮。
安忆起身,随后踮起脚,拿起了放在书柜最上头的相片。
祁斯衍记得她格外珍惜这张照片,空闲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看。
相片上是两人在自由女神像前的合影,祁铮看着明显比安忆大了不少,他戴着一副细框眼镜,嘴角微微上扬,眼神坚毅,虽人到中年,可身形依旧挺拔。
安忆依偎在他身旁,裙摆飘扬。当年她只有25岁,娇媚得好似清晨初绽的花朵,眼角眉梢都写着幸福甜蜜四个字。
祁铮随着外交团队出访美国,在唐人街认识了安忆。
年轻的时候不能结识太惊艳的人,否则到老了也会记一辈子,压在心底,终究是意难平。
祁铮就是安忆的意难平。
短短三个月的相处,她完全沉浸在祁铮编织的这片温柔的大网里,她原本只是一个任性又淘气的小姑娘,祁铮包容她,无底线地宠她。
晚上做爱的时候,她又因为上不了学而哭泣,祁铮停了下来,将她搂在怀里,吻去她滴落的泪水。
别哭,我会心疼的。他说。
他起身,将公文包里仅剩的五千美金给了她。
安安,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。他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纤细的腰,亲吻她战栗的肌肤,拿着这些钱,买点好看的衣服,你配得上。
临走的时候,她忍不住问他:
你会娶我吗?
祁铮倚在门口,点了支烟,烟雾在他的胸腔里打转,随后被慢慢吐了出来,烟雾缥缈,遮住了他复杂的神色。
安忆不喜欢看见人抽烟,她的印象里,村子里的那些野蛮男人点着烟,坐在工地上讨论女人的身子,油腻至极。
但她喜欢看祁铮抽烟,她喜欢祁铮那股成熟又无奈的感觉,她觉得祁铮那副光鲜外表下的脆弱,只会对她自己展现。
以前睡觉的时候,她躺在祁铮的怀里,听着他轻轻的叹息,指尖缠绕着她的发,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名字,她迷恋上了对方忧郁的模样。
她在心疼他。
我不会常来美国,这次只是因为工作。
祁铮蹙着眉,似有犹豫。
我可以跟着你回去。安忆立即表态。
好。
祁铮提了提眼镜,而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。
我会回来找你,等我。
安忆一等就是十八年,寒冬腊月,她挺着大肚子,手脚肿了两倍,她的身体不堪重负,每走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痛。
她独自一人在私人小诊所生下了孩子,12月1号那天,纽约大雪纷飞,她咬着牙,心冷到了骨头缝。
医生说,孩子很健康。
医生说,孩子很漂亮,长得像她。
护士将孩子抱到她怀里:取个名字吧。